First Round:市街地型實戰武道「掣圈道」
text and photo by:歐錦棠 傳譯:藤本美砂
當日開會決定追訪日本格鬥技高手時,老總即極力推介和他八五年在香港有過一面之緣的佐山聰。各位對日本武術界有所認識的的讀者,對於先生的名字,應是如雷貫耳。早於七十年代,他便以「第一代虎面人」(日本叫“初代Tiger-mask”)的傳奇英雄形象叱吒日本職業摔角擂台;到八十年代初,更把武學理想實踐,創立新種格鬥「Shooting」(即日後職業化的「修斗」擂台。我們現在談論、認識的Pride、UFC等綜合格鬥,擅於混合搏擊的佐山聰構思的Shooting更是始作俑者,先知先覺。老總,good choice。
初會「虎面人」
佐山聰的「掣圈會館本部道場」位於東京市外的昭島市,從東京新宿車站乘一個小時快車可直達。昭島市位處郊區,沒有東京的繁囂,寧靜簡樸的環境很適合在這裏專心習武。從昭島車站坐了幾分鐘計程車,便到達掣圈會館。眼前是一幢三層高的建築,地下的正門掛著醒眼的「掣圈會館本部道場」,二樓是辦事處,而再上面則是供拳手集訓時用的宿舍。正在館內練習的一名拳手出來打招呼,知道我們來意之後便有禮地引領我們到二樓的辦事處等候。不一會,佐山聰先生回來了。眼前滿面親切笑容熱情地歡迎我們的,就是在日本格鬥界擲地有聲、聞名已久的「初代虎面人」。
佐山聰(Sayama Satohru) 一九五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出生於山口縣下關市。自幼便對武術產生濃厚興趣,小學二年級時到道場學習柔道,嚴肅的學習氣氛和禮儀的嚴格遵守,更令他體會到當年社會殘存的武士道精神。到高校(中學)一年級便初次接觸業餘摔角(Amateur wrestling),進步一日千里,在一次比賽中更擊敗比他高年班的對手,成為級別的縣際冠軍,小小的雄心激發大志,使他更熱衷於武術練習。
究竟佐山聰如何會成為第一代的「虎面人」? 「這得從頭說起。我在十八歲的時候開始當職業摔角手,其間有兩年在墨西哥作賽,另外有三年在英國,而我在英國打職業摔角的日子,在那邊經理人的安排下,起用了Sammy Lee的名字,大概那時還盛行李小龍熱,我也試過穿著和他在《死亡遊戲》一樣的黃色運動衣出賽(笑),直到一九八一年,我在東京的公司不停致電給我,說希望我成為漫畫中的「虎面人」真人版,要我立即回日本作賽。老實說,摔角在我來說是一份職業,但真正的理想卻是成為一個真正的格鬥家,還要扮成「虎面人」上擂台,我是非常的不願意,但是在我連番拒絕之下,他們仍鍥而不捨地一再致電催促,很煩。最後還是由師傅豬木親自說項,我雖則百般不願,但他也哄說只打一場,一場就好,如此我也盛情難卻。」豬木口中的只打一場,由於大受歡迎,結果這個「虎面人」面具一戴便是兩年多,直到八三年,佐山聰在職業摔角壇正值如日方中之時毅然引退。
「摔角」到「修斗」
「因為,成為一個真正的格鬥家才是我的理想。我在七六年正式加入摔角界,那時師傅曾經有過一個想法,就是在職業摔角擂台中也容許格鬥技術,對我來說,在摔角中有real fight是很令人興奮的事,一心要成為格鬥家的我也就更加倍練習。由於我在當時已意識到單是練習摔角的攻擊力有所不足,我的意見是:所有打鬥由stand-fight(站立打擊)開始,跟著ground-fight(地戰、寢技)直至結束,一個再好的地戰高手在施展他的拿手好戲前,也必須懂得stand-fight。所以我每天從早上九時到下午一時練習摔角,中午休息過後,由下午五時到八時便到黑崎健時先生的目白拳館學習踢拳(Kick boxing),也在同一時期認識籐原敏男,成為莫逆之交。但很可惜,豬木師傅的計劃有變,使我非常失望,而之後我便被派往墨西哥出賽。但心內對於格鬥武術的渴求和熱誠仍然未減。」「那些時候不同體制的武術家總有一些想法,踢拳的認為踢拳好,極真空手的覺得極真棒,當然我也以本身作為一個職業摔角手為榮,而且也有充分的自信,因為我們每天都進行艱苦鍛練,這個時候,其中一個影響我武術風格的人出現,他就是來自巴西的Vale-Tudo冠軍,Ivan Gomez伊凡‧高美斯。他原先是應豬木的邀請到日本打職業摔角,但他只待了半年便回國,卻幸好他對我頗有好感,因為我那時是年紀最輕的一個,學甚麼都快上手,他其間教授了不少Vale-Tudo的技術給我。有一件事,當時令我頗為疑惑的,就是他的踢腿方式,如踢拳裏的中腰擺踢,每一下都貫注力量,中擊者往往受創。但伊凡卻強調必須要輕輕地踢,要一擊即走,我當時不明所意,以我當時勤練踢拳,解釋這種踢法在實戰或擂台上都不會奏效。但原來,沉重的擺踢雖然破壞力強,但由於旋腰去勢太盡,容易被擒住,反而他教的那種一踢即收的踢法,旨在干擾對方,又不易被擒著。這一點我後來才明白到。」佐山聰笑著說。
隨著職業摔角界的引退,他苦心鑽研武術之道。終於在八六年,創出以踢擊和關節技為中心,並容許打擊(拳打、腳踢、膝擊)和投摔的理想新格鬥技——「Shooting」。Shoot原本是摔角界內的術語,有打擊、拋投之意,後來輾轉演變為職業化,並改稱為「修斗」(Shooto),沿用至今。日本語中,「斗」字有打鬥的意味在內,而「修」則意味著品行的修為。在修斗比賽中,也分為職業和業餘陣營,職業拳手除了牙膠和護陰外,一概穿戴方便施展擒拿和關節技的露指拳套,而業餘拳手在進行比賽時更要配戴護脛及護頭。務求在平等競賽形式下最接近真實的打鬥。由最初的Shooting 比賽所用的拳套,都經由佐山聰不斷研製改良,佐山先生透露,他正在設計另一款最新的格鬥拳套,還答應第一時間向本刊公開,各位讀者拭目以待。
最強格鬥技
創立「修斗」之後的十年間,陪育出不少有名的Shoot-fighters,如中井祐樹、佐籐留美奈…等,除了瘋摩本國,還推展到歐美等地,均極受歡迎,也訓練出很多好手,定期在所屬地和到日本作賽。當修斗的規劃上了軌道,取得相當成就之後,佐山聰又脫離他一手創立的修斗,繼續向最強格鬥技的崇高理想邁進。
甚麼是最強格鬥? 泰拳? 柔術? 極真? 打擊系和綜合格鬥系何者孰優?
「最強的在這裏。」佐山先生指著胸前,「最強的應該是一顆心。」
「練武目的當然希望有強健體魄,但沒有練就一顆武人應有的『心』,他並不是一個真正強者。我見過不少擂台上的強者,在台上勇猛非凡,但在日常生活中遇有突發事故、遇有不如意事,他們都表現得膽怯、惶恐、不知所措。為甚麼會這樣? 我們這個國家有很多社會問題,自殺、甚至倫常兇殺等,這些都是弱者的表現,為甚麼會這樣? 我常常思考這些問題。因為他們沒有堅強的心,他們需要一條引領到人性至強的道路。」
似乎開始和宗教址上關係了。
「我在英國居留時,他們的小孩子總是牽著父母或長輩的手上教堂,(Bingo! )在路上見有人需要幫助,必定毫不猶豫地施以援手,他們從小就接受這套教育。在我們國家呢,路見不平卻只會冷眼旁觀,太令人心痛! 這也是教育的問題。大戰後,佔領日本的美軍都對傳統武士道有戒心,於是禁制所有學所宣揚武士道,偏離正軌的人也漸漸失去一夥心。鍛練武道也就是通過武術練習去追求『道』的途徑。這應該是一個互助互愛的社會。一個真正武者必須擁有『不動心』,遇有任何險阻或厄劫,內心都不移動分亳,卻會挺身而出。非但如此,品行必須是謙恭有加,並不似小人般隨便囂張宣揚。」
為了達到這個目標,並且和武道相結合,在九九年五月,由他一手創立,堪稱新世紀的綜合格鬥技,「市街地型實戰武道‧掣圈道」正式公諸於世。
先從字面上去解釋「掣圈道」。
「掣」——控掣。內在先要掌控自我情緒,對外則控掣敵人。
「圈」——距離、範圍。在戰鬥中,掌握距離最重要,要掌握距離,先要瞭解本身武術的戰鬥攻擊範圍。簡單說:踢拳善於長距離,拳擊要縮短一點,而柔道也就是埋身近接戰。
「道」——道的追求。培養「不動心」。
Ultimate Boxing
「掣圈道」內在講求道的追求,在武技上則稱為「市街地型實戰武道」,明顯是針對著街頭戰鬥,故此武學概念和傳統武術甚至一般的綜合格鬥亦有所不同。在「掣圈道」內,拳、肘、腿、膝的攻擊(打擊系),投摔、地戰和關節技也可任意使用,絕對是實戰為中心,再者佐山聰亦制定以「Body-guard」的戰鬥模式為另一重要概念,是以訓練的範圍從不限制於單打獨鬥,而是包括一對二、甚至一對三的戰鬥模式,而且也非常著重於對抗武器的練習。
佐山聰熟練地戰和關節技,但他強調,地戰不一定是戰鬥的終極,「立技」(stand fight)才是街頭實戰重要的一環。「地戰在單對單的情況下是可行的,但如果對手超過一人,施展地戰技術可能令自己處於險境,當你和對手A纏鬥在地上,對手B絕對有機可乘,伺機從背後向你偷襲,那便得不償失。」
在職業格鬥比賽方面,「掣圈道」也制定了一套競賽模式,稱為「Ultimate boxing」,並設立了SWA(Seiken-do World Association)定期舉行賽事。賽例和分級如下:
72kg以下(Middle級), 78kg以下(Super- middle級), 86kg以下(Light-heavy 級),95kg以下(heavy級), 95kg以上(Super-heavy 級)。拳賽一般分三回合,每回合兩分鐘,金腰帶冠軍賽則打四回合。合法攻擊包括:Punching(打擊)Kicking(踢擊)、Throwing(投摔)、Ground work(對倒地一方拳打腳踢)。除了一般比賽禁例,如頭撞、攻擊下部等,關節技和肘擊亦禁止使用。由於拳手不得使用關節技,一律穿戴拳擊比賽用拳套。由佐山聰首先在職業擂台採用的露指拳套,在Ultimate boxing竟消聲匿跡,據他的解釋是:「Too dangerous! 」。這句也著實可圈可點,據筆者推測的原因之一,是SWA從俄羅斯和其加盟共和國引進大批當地拳手,這些拳手體格魁悟,攻擊力雄猛,尤其精於俄式摔跤和俄羅斯拳擊,佐山聰這樣形容那些俄國力士:「They are ALIENS! 」
後記:本來訪問想安排在早一個星期進行,但回覆是佐山先生要準備比賽。我以為是他忙於訓練拳手,到訪問時才知,他真的去打了兩場摔角賽,為了答謝fans,還重新戴上「虎面人」面具出賽。今年四十四歲的初代Tiger mask、修斗之父和掣圈道始創人的「特別引退試合」共打三場,訪問後兩個星期是他職業摔角的完結篇,依然輕鬆面對,但信心十足。問他之前兩場的結果,「一勝一負。」他帶著微笑地說。
我感受到甚麼是「不動心」。